文馬高速公路終于建成了,我站在家里的樓頂上,看著寬闊敞亮的泊油路直通向文山,心里驀然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記得我小的時候,那個時候可真是個物資貧乏的時代,不只是吃的貧乏,玩的貧乏,就連家鄉(xiāng)的路都那么的貧乏。站在縣城的街道上,看著熙熙攘攘擠在一起,趕街的百姓們,有誰知道他們大部分是靠著腳力走到縣城來趕街的呢?不是他們不想坐車,而是沒這個條件坐車。從他們家鄉(xiāng)到縣城的街道上,不止沒有車,而是沒有道路供車行駛。
那個時候的家鄉(xiāng),除了一條馬關通向文山的路,還可以算得上是公路外,其他的大抵就只能叫做土路了,就算是通向各個鄉(xiāng)鎮(zhèn)的粗石路,也只能算是土路的級別,為什么這樣稱呼呢?因為這些狹窄的路面上全部是由石子和泥沙鋪砌而成,石子大小不一,有的石子只有牛的膝蓋那么大,配上坑坑洼洼的泥沙路面,一路疾風駛過,那滋味,不止酸酸,而且漫天飛揚的塵土,還絕對讓你的發(fā)型保持有型的造型,相信同年齡段的人都有那種坐在拖拉機上忍著強烈的顛簸還要不停的往吐塵土的經歷。
也就因為那個時候物資的貧乏,拖拉機和貨車還可以載人,也就因為拖拉機和貨車還可以載人,那個時候的我們,為了生計,在寒暑假的時候,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和大人一起張羅著把家里的那些做生意用的物件全部搬上拖拉機和貨車,而后頂著冬天里寒冷的風,在黑夜里坐著拖拉機,呼吸著滿是塵土的空氣,一路顛簸,去縣城以外的小鄉(xiāng)鎮(zhèn)趕集,由于鄉(xiāng)鎮(zhèn)的路面不好走,功率不大的拖拉機歪歪扭扭的在路面上奮力顛簸,寒冬里的風像刀子一樣刮過臉皮,我們盡力的縮進大人的懷里,竟然也能沉沉睡去,拖拉機行駛在路面上的顛簸,此刻就像搖籃一樣,讓人舒服的想要睡覺,而大人則是冷得鼻涕直流,鼻尖和臉蛋直接凍成了紅色。直到到了目的地,天還沒有完全亮開,大人們扭動著凍得僵硬的身體,吆喝著,張羅著把做生意的物件擺到街邊,那些完成了使命的拖拉機,又掉過頭,冒著黑煙,歪歪扭扭的行駛在顛簸的路面上回去招呼它的第二趟生意了,把其他地方要過來趕街的人也用同樣的辦法送到這里。
寒冬里的暖陽終于蹦出了厚厚的云層照亮了小鎮(zhèn),這個時候大家才看清楚了所以我坐拖拉機過來的人頭上全是灰塵,因為灰塵過多的緣故,已經將頭發(fā)絲灰得直刷刷的立起,堪比當年最流行的打摩絲和發(fā)蠟還要牢度。
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一趟一趟的在這種坑坑洼洼,又灰塵滿天的道路上來回奔波著,街面上開始有人陸陸續(xù)續(xù)的來往,小鎮(zhèn)的街道也基本上是沙士結構的,太陽一出,攪起滿天的灰塵,等到傍晚收攤的時候,感覺連鼻孔里的毛全都是灰塵,再配上頭發(fā)上和身上的灰塵,整個人就像一個泥人一般,好在大家都全是泥人,也沒有彼此的嫌棄,因為忙碌的疲累,早已讓人們沒有了心情去彼此嫌棄。相互張羅著收了東西就趕到約定的地點,早上載我們過來的拖拉機已經等在那里了。大家七手八腳的把所有物件抬上拖拉機,再把小一點的孩子抱上去,其余半大的孩子和大人就自行手腳并用的爬上拖拉機,拖拉機吐著黑煙,轟鳴著,又行駛在漫天灰塵,全是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回到縣城,經過一天的勞累,一路顛簸著回到縣城,等到家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已經散了架,等到吃了飯,洗漱一番爬到床上,幾乎就是陷入了秒睡的狀態(tài)。
這種在道路上顛簸的趕街生活一過就是幾年,直到有關部門開始重視,不準用拖拉機和貨車載人,家人們帶著我們去趕集的時候,終于換成了小型客車,但是坑坑洼洼的路面和漫天飛舞的灰塵,讓坐在小型客車里的人們不敢輕易開窗戶,坐在空氣不流暢,充滿各種味道的小型客車里,感受著士道路的顛簸,那滋味,簡直是酸爽無比,讓人們吃盡了暈車的苦頭,一個人帶頭暈車哇哇的推開窗戶吐,受此環(huán)境影響,其余的人已就離暈車不遠了,我甚至還遭遇過了到了目的地后,一整車人都暈車過的壯觀場景,直到多年以后,我想起來當初一整車的人都推開車窗哇哇吐,恐怖的集體暈車的那個場景,至今我還覺得毛骨悚然。
直到我們小學畢業(yè)了,準備升入初中時,縣城的道路終于迎來了大改革,有消息稱,要把縣城到州上的道路改為二級路面。而集鎮(zhèn)上的那些坑坑洼洼的土路據說也要鋪上柏油了,而這一切對于我們來說,都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因為這個時候的我已經到了州上去求學,每月往返于州一中到縣城之間,一年也要走個好幾趟,雖說只是二級路面,但對于生活在邊疆的我來說,二級路面已經比那些坑坑洼洼,上面全是灰沙土的土路好太多太多了,修路的時間不長,不過一年的功夫,縣城到州上的道路已經變成了一條比之前更寬闊平坦的二級路面,同樣行駛在路面上的那些老舊的小客車不見了,更多的是帶著空調的客車在運送旅客,而我就這樣坐著舒適的客車去上學回家。在之后的幾年里,各鄉(xiāng)鎮(zhèn)那些原本坑坑洼洼,泥濘不堪的土路,全部都變成了嶄新的柏油路面,在初春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青色的光澤,這個時候的我偶爾幫著家長去集鎮(zhèn)上趕集買東西討生活的時候,再也不用像多年前那樣坐著拖拉機或者貨車去趕集,而是坐在小型的客車里,行駛在平坦的泊油路面上,耳朵里掛著耳機,聽著流行音樂,吹著從窗口吹進來的風,比起多年前顛簸的坐車經歷,那滋味還真有一點享受的感覺。
隨著時光的推移,我就這樣乘坐著客車往返于平坦的路面,來回奔波幾年,終于熬到了上大學,在上大學的城市,看著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和寬闊平坦的高速公路,我的心里突然的生出幾許自豪和悲哀。自豪的是,城市的發(fā)展日新異月移,我己經走出生我養(yǎng)我的貧瘠邊陲小成,來到大城市,見證了最繁華的都市和最寬闊的道路,悲哀的是自己的家鄉(xiāng)依舊還是那段平滑的二級路,雖說這樣的道路對于家鄉(xiāng)而言,已經好得太多了,但相比大城市那些繁華寬闊的高速公路來講,就像是傳說中的丑小鴨和白天鵝般的存在,好在那段不寬的二級路面也承載了家鄉(xiāng)各種需求的發(fā)展,家鄉(xiāng)高著這幾條不寬敞的道路,也在一步步的脫離了貧困的帽子。
終于參加工作了,回到了自己想念已久的家鄉(xiāng),坐在并不寬敞的辦公室里,開始了自己人生嶄新的一頁,每天忙碌于工作和生活,也有了戀情,是在另一個城市的青年,只有周末的時候,他乘坐客車下來,或者是我乘坐客車上去相聚,家鄉(xiāng)并不寬敞的道路,承載著無限的眷戀。漸漸的,我成家立業(yè)了,經歷過多年在家鄉(xiāng)那條并不寬敞的道路上辛苦的奔波,我們兩人終于調到了同一個城市,為了生活和工作的方便,自己買上了小汽車,每天早晨開著車子行駛在小城原本就不寬闊的街道上班送孩子求學,偶爾開著車子,外出旅游,卻總是遇上各種糟心的堵車,彼時的大家站在狹窄的道路旁邊,總是埋怨著家鄉(xiāng)的街道發(fā)展緩慢和道路不是那么寬闊合心意。這么一過,時間又往后走了幾個年頭,當家鄉(xiāng)要建設高速公路的消息傳開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不惑之年,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建設高速公路的動作很快,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家鄉(xiāng)原本狹窄的二級路面旁邊,豁然出現了一條寬闊的高速公路,閃著青色的光澤,雖說還沒有完全修繕成功,但每一次開車路過高速公路旁,我總會饒有興趣的停下車子,站在路邊看一看,看看那些忙得不可開交的修路工人,看看那些冒著黑煙的各種機器在寬大的,已經成型的路基上來來回回工作,心里總是免不了各種激動,好像有一把熱火站在燃燒,貧瘠的家鄉(xiāng)終于有了高速公路,好生活也就不會再遠了。(文:周維 圖:楊志軍)
來源:馬關文藝
本章采編: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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